晁千琳對他的質(zhì)問一時語塞:“你……”
“對不起……”意識到自己語氣糟糕,晁千神慌忙道歉,可是顯然,妹妹并沒有原諒他的意思,只是身上火焰般的脾氣已經(jīng)熄滅,整個人都變得黯然起來。
“算了,你說實(shí)話也好?!标饲Я毡尺^身去,一只腳已經(jīng)踏上樓梯。
【別這樣,別突然就變回我離開你時那個樣子啊!】
恐懼讓晁千神的身體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(yīng)——他匆忙拉住她的手腕,把她拖回客廳中央:“千琳,你聽我說,就只是件衣服而已,對嗎,那就只是件衣服而已。”
“你明知道它對我來說不止是件衣服,你還是要這樣講?”晁千琳沒有抬頭,幽幽地說道。
“這是上次你親口說的啊,你難道又病了嗎?”不知不覺間,晁千神的語氣又激動了起來。
晁千琳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,表情都來不及改變,眼淚卻在一瞬間順著臉頰滑落:“大哥,你還是認(rèn)為我病了?”
【眼淚,怎么是眼淚,她怎么哭了。】
晁千神在看到她眼淚的瞬間愣住。
他沒像其他男人那樣慌了手腳,反而清楚地知道,這種情況下,按照慣例應(yīng)該怎么做。
想到這個,晁千神從腳底一直熱到頭頂,他同時想起,上次洗過這件衣服之后,她哭著對自己說“這就是件衣服而已”的時候,也是這樣。
看到他發(fā)愣的樣子,晁千琳也突然明白他在想什么。
又是這樣,從小到大,大哥的疼愛都是這樣的。
在她流眼淚的時候,他就會親親她,告訴她沒事的,有他在,什么都會過去——這是一種慣例。
只有上一次,變得有點(diǎn)兒不同。
或者上上次,上上上次,早就不同了,只不過上次她才真正發(fā)現(xiàn)而已。
晁千琳粗魯?shù)啬ǖ袅搜蹨I,然后踮起腳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。
“我沒事了,我去把它晾干就是了?!标饲Я照f著,掙開他的手,小心翼翼地倒退了一步。
“不是不讓我再吻你了嗎……”晁千神小聲嘟囔了一句,看著她眼里后知后覺的驚訝,然后共同體驗(yàn)到“習(xí)慣”一詞的可怖。
這一個吻,于晁千神來說,就像是魚缸底下錘子的輕微敲擊。
他腦底的玻璃從一道裂縫到全盤崩潰只在頃刻間,理智帶著鮮活跳動的錦鯉瀉了個干凈。
他心里有著沉重的負(fù)擔(dān),那個沉重的分量剛剛好就是她的體重,只是對于他拳頭大小的心臟來說依然過于重了——她還記得嗎,那個小小的承諾?
【但這是她自己打破的啊?!?p> 于是每一分負(fù)擔(dān)又都甜蜜了起來。
晁千神看向她,承受不住重壓的心拼盡全力跳動著,每一下都使不上力,只得用頻率去追趕。
撲通,撲通,撲通。
“我只是不小心又……大哥,已經(jīng)……我已經(jīng)好了,我先上去了。”她這么說著,眼淚卻沒來由地又滾了出來。
可是,她開合的嘴里到底吐出什么樣的語言,他根本就沒有聽到。
不需要。
他不需要聽到。
她又哭了,她需要他。
他需要她。
他跨步搶上前去,狠狠封住她的嘴。
晁千琳呆住片刻,唇齒充血似的溫?zé)岚阉竽X里的開關(guān)撥開了,她總算意識到現(xiàn)狀又一次朝深淵滑落,只能用力推開了他。
“大哥,可以了,本來就說過不再……”
“那你當(dāng)我失心瘋就好?!标饲駧е嘈τ粥洁炝艘痪?,用對方根本掙脫不了的力氣緊緊把她摟在了懷里,又一次吻下來。
天殺的,她怎么會不知道,不在她身邊的這三年,他每一秒都是怎么熬過來的。
為了不被掙開,他按住她的頭,兇狠的吻和心里的熱度一起作用,這個動作幾乎難以稱之為吻,反而像是在咬她。
他抓住她的手腕,力度大到扣住骨頭,把她頂?shù)乖谏嘲l(fā)上。
這派過于強(qiáng)硬的動作,讓晁千琳像上岸的魚一樣在唇舌的夾縫里呼吸,連肋骨都被他的體重壓著,鉗制住本就跳到失衡的心臟。
她根本沒法掙脫,甚至無法從口中擠出半個字。
即使感覺到她再難發(fā)力,晁千神抓著她手腕的手也沒有放開。
可實(shí)際上,他的手顫抖得不行,除了她的腕子和嘴唇,幾乎不敢和她接觸。
時隔三年才再次把她擁住,他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只怕沾到她分毫,她便要像雪片一樣融化消失。
對晁千琳來說,他的不接觸卻是最大的折磨。這樣的畏懼背后,隱藏壓抑的愛太沉太重,把她燒得發(fā)暈,發(fā)怒和悲傷的原委被擠出思緒,沾上烈焰,片片成灰。
【罷了,你開心也好?!?p> 那件布衣因?yàn)檫@一瞬的脫力掉落在地,粗糙的棉布發(fā)出與精紡布料截然不同的摩擦聲,接著被晁千神的腳帶到沙發(fā)之下。
晁千琳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最重要的東西從指縫流走的竟有實(shí)感,但就在她為掌心的微涼無所適從的瞬間,晁千神極其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掌填了進(jìn)去。
十指相扣,汗水又蒸起溫度。
一切都不對了,不只是他,甚至是她自己。
這種變化晁千神可以明確地感知,他離開了她的嘴唇,不知不覺間被咬破的唇角微微滲出血來。
他憐惜又狂熱地看著她的臉,原本抓著她手腕的手也隨即放開。
晁千琳把頭偏到了一邊,不愿看他,卻被強(qiáng)行捏著下巴和他對視。
【這算是,接受我嗎?】
“大哥……”
這兩個字像一聲嘆息,緊接著,她喉嚨里的聲音就因?yàn)轭i上受到的親吻變得難以分辨起來,“嗯……”
【不對,這都不對,為什么不阻止我……】
當(dāng)下,晁千神感受著血液和體溫同步流失的迷幻的快感,在腦子里嘲諷著曾經(jīng)的自己。
仿佛聽到了來自未來的懇求,在呼吸交錯的那一線邊緣之時,門鈴響了。
這是任道是第一次見到晁千神沒戴領(lǐng)帶,襯衫開了前三顆扣子,平日一絲不茍的三七分背頭也像被臺風(fēng)卷過般凌亂的樣子,關(guān)于門內(nèi)在發(fā)生些什么的猜測讓他有些尷尬。
“嗨,這個給你,能不能立刻去一趟?!彼氡M量簡短的表達(dá)了自己想要表達(dá)的一切,遞出了請柬后,卻因?yàn)閷擂卧秸f越多:
“我沒什么正裝,去這種高端宴會也沒有經(jīng)驗(yàn),而且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,沒時間準(zhǔn)備,你的話隨時出場都沒問題的吧?!边@么說著,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視線不在晁千神身上移動,以免諷刺感加重,“宴會涉及客戶的委托,有什么怪事的話明天告訴我就好?!?p> 晁千神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神色十分木然,顯然心思早就飛遠(yuǎn)了。
他接過請柬,然后盡可能平靜地關(guān)上了門。
他本以為回頭時,晁千琳會躲到樓上,不再露面,所以被站在他身后如此之近的她嚇了一跳。
“是宴會的請?zhí)???p> “是啊?!?p> “我可以去嗎?”
“可以?!?p> “你可以留在家里嗎?”
“可以。”
“我晚上可能不會回來。”
“那你注意安全?!?p> 晁千神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。
他看著她把上衣的肩帶掛回肩上,鎖骨上還帶著他的親吻留下的淡淡的粉紅和亮晶晶的涎水,又或者,那是她的眼淚。
他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,呆站在門口,大腦一片空白。
身體還熱情地跟他一起站著,精神卻隨她飄到了樓上,看著她脫下剛剛被弄臟的衣裙,換上了她來嵐城前就為她準(zhǔn)備好的新內(nèi)衣,穿上周二下班后兩個人一起逛街買下的水藍(lán)色小禮服,在臥室的洗手間隨意用水抹了把臉,沒上底妝便直接畫了眉毛,涂了口紅,然后對著鏡子確認(rèn)自己的眼睛沒紅也沒腫,最后把洗手臺上的紋盒掛在了脖頸上,下樓,從依然呆站在門口的晁千神手中拿走那張請柬,打開門,走出去,關(guān)上門。
“啊,千琳?!?p> 分明此刻正癱倒在沙發(fā)上,晁千神卻感覺自己依然站在那扇門前,看著她從自己身旁走了出去。
早就沒有痛和冷的感覺,晁千神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(jīng)到了極限。
所有的幻象像面前已是深紅的那盆水一樣從視線里消失,他的眼睛已經(jīng)難以對焦,茶幾、電視、為迎接晁千琳買來的盆栽、整個世界,都變成一塊黑幕,眼前只剩下一個幼小得幾近透明的女孩哭著問一個算是高大的男孩:
“大哥,師傅不是我們的爸爸嗎?那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嗎?”
“當(dāng)然啦,我永遠(yuǎn)都是最愛你的哥哥?!?p> 【這特么就是走馬燈嗎?】晁千神試著伸出手,摸向頸間的紋盒,那東西滾燙地、和心臟同頻率地跳動著。
撲通,撲通,撲通。
頻率逐漸緩慢下來。
撲通,撲通,撲通。
又驟然加速。
晁千神抽出手,控制力嚴(yán)重下降的身體把那盆血水打翻在地。
他迅速捏起一個手訣,封住傷口,抓起茶幾上的功能飲料猛喝了幾口,然后撥通任道是的電話:
“我找到千琳的位置了,快點(diǎn)來……順便救救我?!?